作者 | 第一财经 王方然
在六大行一年期定存利率跌破1%、存款定期化趋势加剧的当下，银行的揽储焦虑催生了新一轮“创新”。
第一财经记者实测发现，部分银行基层人员正以满减券、拼团、额外贴息等隐蔽手段变相实物揽储。
例如，深圳等地银行仍借道第三方平台擦边操作，存5万元送山地自行车需凑5单满减券，借此绕开实物揽储的合规限制。粗略统计，这些“暗补”行为使储户年实际收益上浮0.3%~0.5%，进一步加剧银行业负债成本压力。
专家认为，单纯依赖礼品刺激难以维系客户忠诚度，未来银行或需通过场景金融、财富管理等综合服务重构竞争力。
部分银行擦边实物揽储
近期，“定存5万元即赠LABUBU”的揽储活动引发关注后，监管迅速出手叫停。长三角某地金融监管部门已向银行下发通知，明确禁止通过赠送实物、与互联网平台合作发放福利等方式无序揽储。然而，第一财经记者调查发现，部分银行仍在变相提供存款福利，只是手法更加隐蔽。
上周，记者走访了深圳多家银行。一家股份制银行推出新户定存5万元（期限3个月）送山地自行车的活动，但赠送方式并非直接发放，而是通过复杂的满减券兑换实现。
该行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客户需在银行App领取5张商家满减券。其中包括1张“满110元减100元”、3张“满55元减50元”和1张“满31元减30元”，自行支付26元，才能最终兑换这辆标价306元的自行车。
记者实测发现，兑换过程需重复扫码支付5次，且存在核验失败的风险，整体耗时半小时以上。该行工作人员称，因为存款利率太低，银行这边才决定加码一些福利。这种模式今年才开始推广， “虽然麻烦，但可能是为了合规”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除满减兑换自行车外，该行工作人员亦向记者推荐利用上述卡券拼团的方案。假设可邀请家人、朋友一起参与该活动，凑够人数则可兑换价值更高的商品。她举例称，一款市场价在1200元的电动车，只需要4个人拼团定存就可以获得足够的满减券进行兑换。
除了官方活动，部分客户经理也在私下加码实物揽储。记者通过社交平台联系到深圳某股份行的客户经理，对方表示，新户定存50万元可获赠价值1000元以上的礼品，费用由其自掏腰包，并可折现。此外，银行本身还提供积分奖励，如存入50万元可获218元等值积分，升级贵宾卡后每月另享一定的积分返现。
该客户经理透露，近期在冲业绩，银行对客户经理新开拓高净值客户设有专项奖励，她自己再“自掏腰包”补贴一部分。
除上述模式外，记者从银行业内获悉，目前，多家银行在业绩冲刺阶段仍采用擦边手段揽储，包括积分兑换、第三方平台合作、发放立减金等，甚至以免费旅游等虚拟权益替代实物礼品，以规避监管限制。
存款利率明降暗升？
存款利率表面下行、实则暗升的现象背后，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。
正值半年业绩冲刺时点，由于存款利率持续走低，部分银行面临揽储压力。融360最新监测数据显示，5月各期限存款利率较上月普遍下降20~30BP（基点），全线进入“1时代”。具体来看，2025年5月，银行整存整取存款1年期平均利率为1.339%，2年期平均利率为1.428%，3年期平均利率为1.711%，5年期平均利率为1.573%，较上月分别下降22.3BP、23.0BP、30.3BP、30.0BP。
不过，亦有业内人士认为，银行揽储压力目前相对可控。光大证券研究所金融业首席分析师王一峰认为，虽然5月存款挂牌利率、存款自律上限再度调降，但考虑到主要集中于长期定期存款下调，其影响也主要集中于3年期及以上的产品，对零售客群影响更大。因此，预计本轮降息存款脱媒压力相对可控，对存款增长的拖累程度低于去年4~5月份。
在他看来，6月银行核心负债增长压力可控，也会导致主动负债吸收诉求有所下降。
多位业内人士认为，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银行存在的规模情结，认为存款是立行之本。
实物揽储模式势必会使息差空间进一步缩窄。据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披露，2025年一季度，商业银行整体净息差为1.43%，较上年四季度收窄9BP。
而以上述5万元定存为例，银行通过赠送礼品等方式实际补贴280元，相当于将客户年收益率抬升0.5%；上述50万元大额存单的综合补贴更可达1698元，推高实际年收益率约0.3%。
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研究员娄飞鹏认为，从长远来看，花样揽储会抬高银行负债成本。银行通过赠送现金、实物、积分等形式补贴储户，会变相突破存款利率上限，扰乱存款市场竞争秩序。其他银行为了争夺存款份额，会被迫跟进，加剧行业负债成本上升，侵蚀银行利润空间。
面对这一困局，专家建议银行转变经营思路。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首席专家、主任曾刚指出，未来银行可打造全渠道零售模式，通过场景化金融服务增强客户黏性。银行可围绕客户场景变化趋势，结合自身优势，构建特色化、差异化的场景金融生态。在低利率环境下，银行可大力发展财富管理业务，通过为客户提供全周期资产配置服务来创造稳定收入。
